可能白氏也有意识到自己是错的,但是,都已经在井里,能有什么办法?
白氏用袖口擦拭着自己的眼泪,脸埋的极低,似乎不想让孩子看到她那副狼狈的模样,可言谈间,还是暴露出声音的哀戚:
“你阿奶就是这么个性子,你也是知道的。”
“我若是不当簪子,她便要喊心疾,喊郎中,不给咱们饭吃,把整个家搅的不得安生,引得整条街的人都听见,又将我不孝的名声传到你外祖那边去”
“熬熬,熬熬就过去了,况且你阿爹是个好人,心总是在咱们娘俩身上,咱们三个人在一起不分开,总能过上好日子”
白氏重复着同女儿说过无数遍的话,可卖叶青釉,害得差一点儿就家破人亡的事儿在眼前,说到最后,她甚至连自己都骗不了,痛苦的闭了闭眼睛。
白氏总是这么痛苦,像在无尽的泥沼中,永远无法脱身。
可这次,白氏这一潭死水中,却有了一丝从前从未有过的异样,她瞧着叶青釉,小心翼翼道:
“不过,阿娘这次学聪明一些,没有将钱都给你阿奶,还骗了她”
一梦百年,肩膀又沉重一分
白氏此言,在不住头痛的叶青釉耳中恍如惊雷,无异于瞎子睁眼,瘸子走路,哑巴十年的老汉对着聋子大喊卖拐
叶青釉终于垂下眼睛,看向那被细绳穿起来的铜钱。
铜钱只有拇指大小,堆叠在一起,且可能由于经常使用的缘故,沾了一些油污,看不见上面具体的字。
不过叶青釉还是准确的数出了他们的个数:
“六十文?”
白氏用袖口擦了擦眼角,将钱都塞进了叶青釉的掌心:
“对,多的钱有六十文。”
“我那支簪子,虽然款式老了一些,看着也小,但足重却在,当了一钱,我又多求了十文,可我却只对你奶奶说当了五十文钱。”
“我对她说起的五十文里,三十文买了五斤米,二十文买了一小包红糖”
“剩下的,阿娘带回来给你了。”
白氏双手紧紧捧着叶青釉的手,似乎想将那六十文钱揉进自家闺女的掌心。
她自己也没有意识到,自己说话的声音,似乎在颤抖:
“米是得买的,不然大伙儿会闹的无法收场,况且咱们也得吃”
“红糖我没给你阿奶,路上遇见了你二婶讨,我也没拿到灶屋那边儿去,就留在那头的箱子里给你熬糖水喝。”
“以后,以后咱们不什么都听她们的了以后,阿娘有什么都留给你。”
白氏轻声啜泣道:
“本该是这样的。”
“阿娘好傻,好傻”
叶青釉枯坐了半晌,缓缓叹了一口气,捏紧了那六十文铜钱。
六十文,说多不多,说少也确实是少。
可白氏这些年被欺压着过日子,堪称给叶家全家当牛做马,如今经历了女儿险些被身死的事儿,能想到存私心,给自己留一部分的钱,倒真像是已经有‘觉醒’的苗头,算是初步胜利。
从前白氏的性格是包子了一些,不过今后有叶青釉在,她有信心改变白氏!
不然,她也不用先前同白氏花费那么多的口舌,同白氏说道‘三观’‘道理’!
叶青釉顺着面对面牵手的姿势,缓缓回握住白氏:
“从前的事儿,过去就让他过去,人总得朝前头看。”
“不过,阿娘得答应我一条,往后有什么事情都得听我”
虽说白氏怯懦,但怎么说也是当母亲的,况且这具身体才十二岁
未免太惊世骇俗,叶青釉眼睛转了转,又补了一句:
“无论什么事情,做决定前,都得说出来同我和阿爹商量商量,阿娘明白吗?”
当然,最重要的是她得知道所有事儿。
叶青釉在心中默默吐槽道,毕竟原主的爹也是个任人欺凌的主儿,原先她没来的时候,这一家人怕是都凑不出一个完整的胆子。
瞧着面前闺女巴掌大的惨白小脸,白氏心疼的直掉眼泪,一时间也没有那么多的功夫在意为何往日里沉默寡言的女儿为什么突然言辞犀利,且隐隐有些强势过父母的迹象。
白氏的心这几日间大起大落,满满都是劫后余生的侥幸之感,激动的浑身都在轻颤,一连串的叠声应道:
“好好好,阿娘以后什么都听你的”
白氏抱着叶青釉亲了又亲,又是喂了小半碗汤底,又是打水换了伤药,这才小心翼翼说道:
“青儿睡一会儿,阿娘去做饭,晚点儿给你送来。”
叶青釉的伤口重新换了药,发疼的厉害,年少的身体支撑不了她如此高强度的消耗,痛感与困意席卷而来,她迷迷糊糊的点了点头,而后被白氏扶着又睡了下去。
这一觉睡的极为迷糊,前世在青瓷大师门下求学的一幕幕都入走马灯一样闪现过眼前,而在那声巨大汽车碰撞轰鸣声之后,走马灯